饿了两日之后,一个相对狭小的铁笼从上头被放了下来,笼中的吊睛白额的大虎把他们吓得惊慌失措。
笼里的孩子躲到了大人后面,这群手无寸铁的妇孺孩子们尖叫连连。
身边的小孩止不住的发抖,哭出声来,“我们是不是要给大虎吃了啊?”
于菱月把他揽到了怀里,突然想起来自己那个才三个月大的孩子,心酸心痛的如刀刻骨髓。
他们旁边的笼子被打开,二十来个人蜂拥而出后,那只老虎也被放了出来。
它张开血盆大口,咆哮着向这群俘虏冲去,一个老人很快被扑倒,大虎咬碎了她单薄的肩胛骨和胸脯,鲜血潺潺而出后,大虎转而扑下了一个冲老人爬来的孩子,一口咬断了孩子幼小的脖子,浓雪喷溅而出,洒在泥土地上。
于菱月失声尖叫,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。
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,凄厉的惨叫声和哀嚎声抨击天宇,她所在的笼中有人失禁,有人晕厥,于菱月忽然叫喊着拍打笼门,“开我这个门!开我这个门!”
她的叫喊埋没在剧烈的惨叫声中。
场上的二十余人被撕咬得没了生机,有人引诱它进了笼子锁起。当其余人以为逃过一劫之时,另一只虎笼被放下了下来!
又一只铁笼被打开,于菱月紧握着拳头,见这群俘虏再次尽数丧生在眼前后,她所在的笼子总算被打开,她第一个跑了出去,松了松久坐两日,略有僵硬的筋骨。
第三只大虎很快被放了下来。旁人尖叫四窜之时,她向大虎冲了过去,在它撕咬一妇人时,飞快翻身上了虎背,两腿夹住了它的身子,两手抱住了它的脖子,在它脖子下汇合了手掌。
大虎突然被扼住了喉部,怒而咆哮着扭头想撕咬背上的人,可它勾不到背上,只能疯狂的扭动着身子,在地上蹭着打着滚,要把她甩下来。
于菱月费劲了全力将手臂越收越紧,紧紧缠着它,一旦被甩下来就会被撕成碎片。
修罗场上看着这一幕的人们有些惊愕,秦修越发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熟悉,看到她侧脸时惊恐和绝望都涌上了心头。
萧兰儿看到了他的神色,哼笑道:“是她,我就是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咬死。”
秦修在这温煦春风之中竟觉寒峭刺骨,再难压抑,用力甩了她一个耳光后,转身去寻某个身影。
他两腿如灌了铅一般费劲,在人群之后看到了正悠然养神的太子。
从第一只老虎出笼时,太子就到了人群之后,避之不看。
傅君兮见秦修这样跑来,惊弓之鸟一般颤栗着,倒也有些惊奇,“怎么?”
秦修面无血色,磕巴得说不成话,“菱月在,菱月,救她!”
傅君兮皱了下眉头后,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跑到了最佳的观赏位置上,看到场上的女子还在与大虎纠缠着。
这个身着青衣,头发凌乱的女子,纤瘦的身子却格外有力,任凭大虎如何在地上打滚,她抓紧了牢牢不放。
他脑中一空,抽出了袖中匕首要跳到这修罗场里去,却被侍卫们紧紧抱住。
“殿下!殿下您做什么啊!”
他疯狂的举动引来了所有人的侧目,在所有人看着他时,他嘶吼道:“快去救她!!”
太子有令,驯兽师马上下场诱引,可这只大虎早已被于菱月惹得兽性大发,越发凶猛彪悍,根本不听驯服。
旁人亦不敢下场,大虎动个不停,弓箭手瞄不准,也不敢擅动。
傅君兮趁侍卫手劲一松,跳下了三米高坑,打了几个滚后,朝大虎冲了过去。
众人被吓得噤了声,皇上身躯一震,蹙紧了眸光,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来。
“保护太子殿下!”
这一声清脆的叫喊让人们缓过神来,刀剑纷纷的往下扔,侍卫们跟着往坑里跳。
于菱月紧抱着大虎不撒手,突然听得大虎一声凄厉的嚎叫,见傅君兮竟然跑到了她身边,匕首深深扎进了大虎的肚子,血溅到了他珠光锦的华服上。
大虎怒而扑到了他身上,张开血盆大口的瞬间,于菱月松开了扼住它脖子的手,翻身而下,用手和脚分别撑住了大虎的上下颚,冲身边的傅君兮喊道,“走啊,快走!”
大虎被她用身子这一撑暂时咬合不能,伸出舌头来抵她,一道利刃的寒光掠过,傅君兮果断的将匕首扎在了它舌头上,定得死死的。
侍卫们趁此一拥而上,将大虎扎了无数个窟窿眼儿。
一阵血腥的嚎叫之后,这只大虎在重伤之下,终于闭上了眼,于菱月软下了身子,傅君兮接住了他。
遍地的残肢断臂,遍地的尸体鲜血,有十多个老弱妇孺缩成了一团,与她同笼的那些人都好好的活着。
她抬眸,深深的看着傅君兮,“他们不会死了,对不对?”
傅君兮稍顿过后,回答她,“不会了,他们不会死。”
“好。”她安心的闭上了眼,晕在了他怀中。
-
她在铁笼中饿了两日,与大虎缠斗虽未重伤,却几乎透支了精力,这一晕就是整整一日。
薄粥热了一遍又一遍,仍未见她醒来,所幸气息稳和。
“殿下,秦公子求见。”
傅君兮现在听到这个人就来气,但这毕竟现在是人家的媳妇,扣了人家的媳妇总要给个说法。
他到了外堂,秦修端端正正的站在那儿,傅君兮没好气的说了声,“坐。”
秦修的脸色不大好,有些憔悴,“就不坐了,我是来……”
“她同笼的俘虏说,她在铁笼中呆了整整两日。整整两日,你有没有去找她?”傅君兮几乎没法正眼看他。
秦修自嘲一笑,“没有。”
傅君兮骤紧的拳头捏了会儿,终还是松了下来,“以前真没看出来,你就是个废物。”
如此羞辱秦修也未辩解,似是默认了。
傅君兮尽可能的心平气和的说道:“把秦满抱来,我替你养。”
秦修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,“满儿我带来了。”
奶娘闻声抱着孩子进来,秦修亲手放在了傅君兮臂弯中。
傅君兮接过这孩子有些不知所措,甚至不知手该怎么放,这孩子似乎毫不在意,正张着大眼睛四处张望,在与他对视了会儿后,突然朗朗笑出声来,笑声清脆。
秦修低声道:“人和孩子,我都交还给你。”
傅君兮满心满眼的只看着孩子,全然没在意他在说什么。
他逗笑了孩子,孩子也逗笑了他,他抬眸道:“你走吧,这是阿月一个人的孩子,今后跟你没关系了。”
秦修杵了会儿,磕磕巴巴的开口,“你觉得这孩子像你吗?”
傅君兮闻言,奇怪的看了他一眼,再回头看这尚未张开的孩子,不由自主的怜爱。
“你放心,哪怕这孩子将来完全像你,我都不会苛待了他。”
他自认不会嫉恨到去对付一个孩子,毕竟孩子是无辜的。
“你相信我吗,满儿?”
傅君兮用手指逗着满儿,满儿又咯咯笑出声,小小的眼睛里光芒澄明。
秦修犹豫了一会儿,终是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堂室,院中桃花已有盛开之势,浅浅芬芳弥漫在空中。
他在斗兽上看到菱月如此险境,却只能去求太子之时,他从里到外都输得干干净净,也明白了自己输在哪儿。
太子能跳入虎坑,他不能,他甚至想不到。
秦修回头看了眼堂内逗着孩子乐此不彼的太子,离开了这个府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