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菱月站久了,小腿突然抽筋,表情痛苦起来,下意识的想伸手抓住傅君兮扶一把,却将手弹了回去,艰难的弓身要去揉腿肚。
“怎么?”傅君兮问。
于菱月没说话,只艰难的够着腿肚子揉了揉。
傅君兮一下子明白过来,“站直了别动。”
他的话似有种力量般,迫使她听话站直了身子。
傅君兮蹲下身,细致的给她揉着,她僵着身子不知是疼的还是紧张。
就在他低头的时候,于菱月瞧见了对面凉亭上雍容华贵的女子,正摇扇盯着这边。
人都到别处热闹去了,这边竟然有个萧侧妃,倒是意外之喜。
傅君兮感觉到她不再紧绷着,便停了手站起身,说道:“走吧,寻你夫君去,秦修竟然一时半会儿都没来找你。”
于菱月没听到这话一般,突然温和了眼神看着他,“殿下,你不是问我这是什么地方吗,你想知道我的回答吗?”
傅君兮一愣,略微有些失神,但很快收起了那点心思,淡淡道:“都过去了,不重要。”
于菱月摘下了面纱,微微向右挪了一步,以免对面亭上的人看不清是谁。
她握过了傅君兮的手,放在肚子上,“你看这孩子闹腾吗,他是不是听到你的声音,知道你是欺负他娘亲的人,所以在发脾气呢?”
这突然尴尬的动作,傅君兮感觉能吐出一斤苦水,他对秦修的孩子毫无兴趣,谈不上反感,多少有些排斥。
但他不想跟这个女子理论,也没把手抽回来,“是,我欺负了他娘,揍了他爹,他爹娘还不计前嫌的来我的生辰宴出双入对。”
于菱月突然一愣,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。
他终究能成全她跟别人生孩子,可如果知道了真相,怕是会逼她活活打下来这么大的孩子。
想到此处,于菱月脊背发凉,放开了他的手腕。
傅君兮自嘲的笑了笑,眉眼间是她少见的温煦,“小时候,我总爱欺负你,只有秦修不听我的话,他敢偷偷的帮你。有一回我扔掉了你的书,他把自己的塞到你书篓里去了,我发现后揍了他一顿。”
于菱月意外的挑了眉,她的记性中还是空的,过去全凭秦修的讲述,秦修倒没说过太子这么损。
傅君兮又道:“我揍他不是因为他帮你,而是因为他敢喜欢你,你从小就与我有婚约,他这样不地道。”
或许是觉得有些丢人,他又补充道:“婚约毕竟是我母后的意思。”
“所以呢?”于菱月点头,很配合的问。
傅君兮顿了顿,由衷道:“你们俩最好是真的,好好相处,安稳的过一生,只是我的妻在他那儿是个妾,多少有些不妥当。”
听着这些这番真诚祝愿的话,于菱月没能有一点儿感动,她笑了笑,侧过了身,看到对面的萧侧妃已下了凉亭走没了人影。
“没什么不妥当的,殿下一面说愿我过得好,一面监视了太师府,短短五日间撤换秦家军两员干将,与之相反的是,你格外善待了秦修的妹妹秦良娣,亲自为她挑选了布绸做衣。论家世她差不了侧妃多少,但她从无争宠之心,惯了宁静度日,殿下把她提到风头浪尖上来是为何?”
傅君兮脸色微变,沉默不语。
于菱月失笑出声,继续道:“你此举像是在提醒秦修,他妹妹在你手上。我婆母秦老夫人洞若观火,她早就察觉了近日来的变故是为何,还能否善待于我?我怀着孩子如今在秦府都举步维艰,今后生了下来,可还有好日子过?殿下将我置于炭火之中,却说愿我过的好。”
傅君兮微微怔了一怔,张了张嘴,却没说出话来。
于菱月扶着肚子,轻轻摇头,唇边浅笑,“如今太师府是庇佑我的羽翼,你乐衷于给我拔毛,拔成了秃毛鸡,还指着说是凤凰,我能叫一声痛快,谢过太子殿下?”
傅君兮看了她两眼,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,也侧过身去面向荷塘,手扶上了发冷的石栏。
她戴上了面纱,欠着沉重的身子行了一礼,正想说告退的话,傅君兮转眸过来,眼神晦暗不明的挑了下眉,“你刚让我抚你肚子,是对面有什么人看着吗?是谁?”
于菱月身子一僵,未回答,只明了的点头,“你看,你对我的猜忌从未消弭过,即是如此,你大大方方的对付我,我坦然受着。”
她礼退转身离开,傅君兮再次转身看了眼对面空空如也的凉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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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菱月回到堂内,僻静处,秦修仍与萧鹏宇聊个不停,她过去时,两人正聊着秦良娣近来受太子关爱一事,萧鹏宇扬言要赌一赌谁才是将来的皇后。
萧鹏宇认为,皇后必出自于这萧秦两家间。
秦修见她回来,自然的扶过肩膀,“累了?我先送你回去。”
“嗯。”于菱月道。
这一送,秦修就直接随着马车送她到府中,一路上秦修讲述了他如何轻易的忽悠了萧鹏宇,朗朗笑出声来,“萧将军是个老奸巨猾的,生了儿女却都不像他。萧馨儿刁蛮任性,萧鹏宇铁直无心机。”
于菱月有些担忧的睁大了眼,“你呢,你不担心你妹妹吗?”
秦修的笑意尽收,兀得沉了下眸色,“为于老将军报仇是父亲的夙愿,他早已做好了牺牲妹妹的打算。”
于菱月眼中有无数复杂的光芒交错而过,沉默了良久,突然道:“秦修,逝者已矣,活着的人究竟有没有必要再做牺牲?”
秦修讶异得看了她一眼,静静了想了会儿后,皱着眉间摇头,“菱月,你应该把记忆找回来,你当时已经九岁了,只有那些画面清晰的在你脑中,你才不会有这样的妇人之仁。”
于菱月闭了下眼,“即是痛苦的,我何必去找回来。”
车厢里宽敞又安静,秦修却有些心惊肉跳,“你去见了一趟太子,怎么就有了这些想法,他说了什么?”
于菱月摇头,淡淡道:“我只是说说罢了,不必入心。我让萧馨儿看到了我,不出意外的话,她去找萧将军和萧鹏宇哭诉太子藏了个女子,这女子还有了身孕。”
她似乎有些累了,喘了口气再继续说:“你得回太子府中去,提醒太师务必劝慰萧将军,太子即要藏,萧侧妃万不能给他捅破了。”
秦修明了道:“萧馨儿自知与这个女子有旧怨,萧将军也会因太子独独对他瞒下了此事而挂心。”
纵使事后发现太子并未藏匿女子又如何,一切都是萧侧妃擅断而已,且木已成舟。
于菱月点了下头,“掰扯这条裂缝不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