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只剩她和皇上之后,于菱月的恐惧感更甚,似乎度秒如年。
她低着头等待审判,如跪针毡。
半晌后,她听到了殿上的声音,“太子即有心护着你,朕便饶你一命。”
于菱月讶异抬眸,勉强反应过来,连忙道:“谢陛下!”
皇上的视线回落于书卷上,“你娘死前给你改名于锦念,你可知这是何意。”
于菱月一愣。
这是太子心血来潮赐的名,不是……
皇上淡淡道:“念是太子的乳名,于锦念,余仅念,你娘想要太子护你一生,以此名替你表了忠心。”
于菱月彻底怔住,磕磕巴巴的问,“陛,陛下知道我娘是谁?”
此刻她只是个小婢女而已!也或许,太子赐给她的这个名字是有故事的,皇上所说的事,是关于这个真正的于锦念的。
皇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,“太子替你瞒下了欺君之罪,朕应该戳穿它吗?”
这下子,于菱月认为皇上说得真的不是自己。
她是有欺君之罪,但是太子被蒙在鼓里呢,不可能知道的,更别提替她瞒着了。
皇上见她神色如此困惑,唇边讥笑,“你能活下来全凭太子的执念,再敢伤他一次,朕会让你死得无声无息。”
于菱月心肝颤了颤。
方才还好好的说着,突然就如此要命的警告。
扪心自问她哪有这个能耐?
而皇上似乎全凭“于锦念”这个名字认她,是这个于锦念曾伤害过太子?
于菱月觉得自己甚是委屈,竟然要替人背这个锅,但她也不敢跟皇上顶嘴,只好顺顺服服道:“陛下,婢女不敢。”
说了饶她一命,却也没让她起身离开,她在这儿跪得心里发颤。
皇上似乎看穿了她的焦急,翻过了一页书,“等着,朕的傻儿子会来捞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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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君兮在宫门口,碰到急匆匆赶来的楚寻风。
“什么事这么急。”
他已跑得气喘吁吁,“太子哥,不好了,萧侧妃把锦念姑娘带去见陛下了。”
傅君兮微怔,“萧馨儿要干什么?”
“还是坠马那事,她去求陛下给个公道!”
两人赶到了乾清宫门口,萧馨儿在此处等得心力交瘁。
傅君兮冷冷扫了她一眼,就进了殿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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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菱月正忐忑的掂量着皇上的话,总觉得太子不可能来捞她。
才过了一会儿,未有通报,傅君兮就进了殿内,淡淡看了她一眼后跪了下来。
“父皇,坠马一事儿臣亲眼目睹,事出有因,不是这个婢女的责任。”
于菱月几乎呆滞的看着跪在身侧的太子,竟然如此的不真实。
皇上道,“朕对那事毫无兴趣。”
傅君兮微愣,“那父皇……”
为何还扣着人不走?
皇上目光深邃的看着这个傻儿子,“与欺君相比,坠马一事如何?”
傅君兮一怔,欺君,俨然是父皇发现了替妃一事,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。
他迅速转了念头,坚定道:“此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,都是儿臣的主意。”
于菱月懵的不明所以,静静的看这父子俩对话,似乎都与她有关,但是她根本听不懂。
皇上勾了勾唇角,“哦?你做了什么。”
傅君兮十分肯定的答复,“顶替太子妃一事是儿臣的主意,儿臣不想娶她才这么做的。”
于菱月似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身心,紧了许久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,碎得一塌糊涂。
她自以为瞒得好好的……脑子里一片混沌,她拼命的去想,想不到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。
此刻皇上的那句话如雷贯耳:太子替你瞒下了欺君之罪。
而太子就跪在身侧,神色十分笃定的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。
于菱月低下头,心中酸涩无比。
太子竟然这样明白,而连皇上都看得穿,她却一无所知。
皇上扬了扬眉,道:“太子,你这句话,没有一个字是真的。”
傅君兮面色微僵,后无奈一笑,“真假是非黑白,都在父皇一念之间,母后也这么认为。”
挺正常的话,皇上云淡风轻的脸色却难看了起来,暗沉得让人害怕。
“你真是个孝子。”
“父皇也是个好父亲。”
父子俩两两相对,目光交锋,明明是夸彼此的话,却被说出了火药的味道。
气氛极其的紧张,傅君兮突然道:“阿月,你先出去。”
于菱月缓缓才反应过来这声阿月是叫她,她抬头看皇上,见皇上也并没有意见,只身退出了殿内。
殿外,楚寻风还在等着,于菱月双腿一软,楚寻风扶了一把,“怎么样?”
于菱月惨白着脸,摇头。
她猜不到会怎么样。
“陛下会不会杀了太子殿下?”于菱月担心得问。
楚寻风微愣,低低笑道:“这不可能,咱们先走吧。”
“为什么不可能?”有史以来皇帝杀子以不算稀罕事。
楚寻风拉着她手腕往宫外走,一边走一边低声说:“就凭皇后只生了太子一个。”
于菱月低头,“可是,皇上还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的。”
楚寻风沉默着,直到与她上了宫外马车中,才开口,“另外三位皇嗣都是年方十岁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于菱月摇头。
“因为那一年,皇后与陛下生了嫌隙,陛下为了气她,怒而临幸了她人,可皇后就在这短短数月间骤然离世。”
于菱月听着,微微震撼,“皇后为什么……”
楚寻风摇头,“这为什么,旁人如何能知,但这三位皇嗣的出生等于提醒陛下,他在皇后死前做了什么,陛下对这三个孩子充耳未闻,未予册,皇子就连名分都没有。”
于菱月皱了下眉间,“这对两位皇子来说不公平。”
楚寻风看了她一眼,点头,“是几位嫔妃求到了太子面前,太子开了口,陛下才加封的皇子公主。多年来,陛下只承认一个孩子,就是太子。”
当是被珍爱的孩子,可于菱月从刚刚的对视中,却看不出太子有面对慈父的安稳感。
于菱月不知道说什么,只感慨,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。”
楚寻风看着她说:“太子像了亲爹,一样痴情又奇怪。”
于菱月莫名其妙的红了耳根。
楚寻风又笑道:“陛下想在太子弱冠之时托付江山,催了很多次皇孙。太子有次喝醉后告诉我,他度日如年,很痛苦,因为他的父皇掐着日子准备弃世。”
于菱月一惊,心中咯噔了下。
楚寻风已笑不出来,脸色沉重。
“至少其他两位皇子拥有母亲,他有什么,陛下倾尽了全力要给他留一个安稳的天下,从来只问他功课好不好,却无人问他冷不冷。”
于菱月闻言心中隐隐作痛,低声道:“他有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