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曼往外一看也皱起了眉头,一共来了四个人,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人,体型微胖,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。还有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,不是别人,正是刚才在后花园调戏她的那个小屁孩,看他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,想是搬了救兵前来算账了。
“你说西院是什么意思?”她见林紫琴一脸厌恶的神情,于是问道。
林紫琴撇了撇嘴,“就是二叔父家的那一帮子……”
海曼这才知道这林家大宅里还住着旁支,这女人正是西院大儿子林玉成的老婆江海虹,而那个小屁孩就是西院的长孙,也就是江海虹的儿子,名字叫林光。
说话的空当,来人已经进了屋子,江海虹目光不善地扫了一圈,最后落定在海曼的身上,“哟,这位就是刚过门的二弟媳吧?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,可惜命薄了一些。”
语调阴阳怪气的,就差明说海曼是寡妇命了。海曼自认为没做错什么,更不屑于跟这种刻薄之人打交道,也不言语,只管捧着茶杯喝自己的茶。
“果然是没个夫君相教是不成的,怎的连个规矩都不懂?”江海虹自顾自地扭着腰肢走过来,坐在椅子上,嘴里却一刻不停地说着,“人是不在了,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宝轩的堂嫂,你这个刚过门的弟妹好歹也要称我一声大嫂,奉上一杯茶吧?怎的就坐在那儿跟门口的石狮子一样,一动也不动呢?”
林紫琴有些听不过去了,瞪起圆圆的眼睛,“喂,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,不然我去告诉我爹……”
“原来紫琴妹妹也在这儿啊。”江海虹瞥了林紫琴一眼,似笑非笑地说道,“妹妹这话可是不妥当了,我不过是来看看新过门的弟妹,就算你去告诉伯父,他也说不出我半个不是来,不是吗?”
“哼,你们西院的人什么时候存过好心思了?”林紫琴哼了哼,“别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了,你不就是看着二嫂好欺负,过来踩踏她的吗?”
江海虹听了笑得花枝乱颤,“哟,哟,妹妹年纪也不小了,眼看就该许配人家嫁人的人了,怎的说话还这般没有分寸呢?甭管怎么说我们都姓林,是一家人,东院西院的那是下人们不懂事叫出来的,妹妹可是堂堂的林家小姐,怎的也跟下人一起犯浑了呢?
再说你怎么知道宝轩弟妹好欺负的?我看她可是强硬得很,她刚才可是对我家光儿动了粗的,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,我倒是要跟宝轩弟妹讨个说法了!”
“二嫂,这是怎么回事?”林紫琴听了那女人的话愣了一下,看向海曼。
梅杏儿也不解地看了她一眼,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西院的小少爷,想来是她去折花的空当出的事儿。
海曼本不想跟这等八婆计较,才由着她有的没的说了那么多。不过看来她是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,让她得了一次便宜,她以后欺负人就上瘾了。后花园的事情分明是她儿子的不是,她还好意思上门来讨什么说法。
瞟了身边的梅杏儿一眼,吩咐道:“你带着瑶儿出去玩一会儿吧,别走太远了!”这女人来者不善,她的气儿也上来了,恐怕是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,倒不至于吓到小瑶儿,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,教坏了孩子就不好了。
梅杏儿也觉出这西院的大少奶奶是存心来找茬,不由得担心起海曼来。不过看她那气定神闲的架势,应该不会吃亏,况且还有小姐在这里呢,西院的也不至于太嚣张。
海曼见梅杏儿依言带着小瑶儿出门而去,才故意多用了点儿劲,将手中的茶杯砰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,笑了一笑,道:“我初来乍到,对林家的人还不甚熟悉,这位既然是堂嫂,想必还有一个堂哥吧?”
江海虹听了这话一时间没回味过来,有些发愣,倒是林紫琴快嘴快舌地接话道:“当然有喽,玉成大哥若是没娶了她,她又怎么会在这里吆五喝六的?”
“那这么说来堂嫂是有夫君相教的了?”海曼笑眯眯地看着那女人,学着她的口气说道,“俗话说打人不打脸,骂人不揭短,堂嫂一进门就嘴锋牙利,口无遮拦,句句戳人家的痛处,这么看来不是堂哥教育得不好,就是堂嫂德性不敢恭维了!”又扫了站在一边的林光一眼,“我说这位是谁家的小哥,没调教好就放了出来,原来是堂嫂家的大侄子啊,这就难怪会做出调戏婶娘的好事了!”
林紫琴听了又惊又怒,“什么,二嫂,他调戏你了吗?”
“你少在那儿血口喷人了!”江海虹本想羞辱海曼一番,没想到反倒被海曼给教训了一顿,就连儿子也给拐着弯儿地骂了,气不打一处来,霍地站起身来,指着海曼恶声恶气地说道,“你以为你是谁?你当我儿子眼睛瞎了吗?调戏你一个进门寡妇?亏你还好意思做婶娘,竟然对一个小辈的动粗……”
海曼笑一笑,“本来我也不好意思来着,不过堂嫂你都好意思做娘了,我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做婶娘了,不是吗?”
“噗……”林紫琴听海曼这么说,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骂人呢!”江海虹见林紫琴笑,更是气得手指直发抖,“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一个长辈了,怎么能动手打一个晚辈?我儿子肚子上现在还有一块淤青呢……林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,怎的就娶了你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?我看真的要去找伯父说道说道了……”
海曼冷哼了一声,“那正好,最好把长辈们都找来,让大家给评评理。他调戏我在先,我动手自卫在后。当时我是不知道他的身份,要是知道了恐怕下手还要重一些,作为婶娘教训侄子也在情理之中,去哪里我也占着一个理字。我看在堂哥的面子上尊你一声堂嫂,劝你别自取其辱。有那工夫还不如把儿子带回去好好调教调教再放出来,自己的儿子什么样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吧?”
一番话说得江海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就要挂不住了。林光眼见自己的娘占了下风,急了,不由脱口说道:“我当时不是不知道你是新过门的婶娘吗?要是知道了不就没……”
“哈,你听听,你儿子自己都承认调戏我家二嫂了!”林紫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插嘴道,“这下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吧?”
江海虹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,暗自埋怨他沉不住气多了嘴。可是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了,怎么说也不占理。而且她也看出来了,论斗嘴她不是海曼的对手。有心动手吧,又听林光说海曼好像会武功,怕是打也打不过。再留在这里只能自取其辱,于是忿忿地转身,“光儿,我们走!”
“西院大嫂子,慢走啊,有空再来玩!”林紫琴眼见江海虹吃了瘪,心中大快,对着她的背影喊道,眼见着那对母子加快脚步出门而去,才把方才憋下的笑一并笑了出来,“二嫂,你可真厉害啊,生生把那个毒嘴婆娘驳得一句词儿也没!”
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二嫂,骂起人来竟然这么狠,最要命的一个脏字都不带。她本就对西院的那些人没什么好感,可惜论起冷嘲热讽的功夫,她可比不上那些婆子媳妇,再说她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,还要顾着脸面。为此没少受到江海虹的挤兑,今天海曼可是为她解了气了。
海曼笑了一笑,“我只是看不惯她逮住谁挤兑谁的作风而已!”
江海虹停住脚步,恶狠狠地瞪了玉芷院一眼,“哼,不就仗着老太太撑腰吗?家产东院的霸着也就罢了,就连一个刚过门的寡妇也踩到老娘头上来了……”
林光虽然是个纨绔子弟,也是从小被骄纵惯了的,可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,见他娘兀自气呼呼的,忍不住嘀咕了一句,“方才花匠说她是东院婶娘,我就劝您别来东院惹事,您不听我的,吃了亏也怨不得别人……”
“你说什么?”江海虹将一肚子的怒气发泄到儿子身上,“你以为我这样是为了谁?还不是为了你?现在你倒是向着外人说话了啊!我倒是问问你,你招惹谁不好?偏偏去招惹东院的小寡妇?”
“我起初不是不知道她是谁吗?知道了我也不能啊!”林光自觉理亏,说起话来声音也不由得小了下去。
在外面人看来,林家是一个和和睦睦的大家庭,其实因为家产的问题已经貌合神离了,一直暗中较着劲,若不是老太太还活着,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。两位老爷毕竟是亲兄弟,就算是彼此有点什么意见也不会明面上说。可是两边的女眷就不一样了,本来女人就喜欢攀比争斗,更何况是关系到家产呢?可以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。
因为老太太明显偏着东院老爷,西院就愈发不服气了。这个江海虹就是一个挑事精,寻着个机会就想踩踏踩踏东院的人,打压一下东院的气焰。所以听林光说有东院的人对他动了手,她便以为得着了机会,陪着儿子气势汹汹地找到后花园去,却抓了个空,从花匠口中得知,方才那位是二少奶奶,她心里更是铁了心要给海曼一个下马威。毕竟海曼刚过门,人生地不熟的,院里还没有男人,注定是个好欺负的。
可惜她估计错了,她怎么也没想到海曼看起来文文弱弱的,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,让她结结实实地吃了一个哑巴亏,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。